你有多少春呀？来吃新茶罢…… | 对谈

王孝俭

九牛兄，要吃新茶。你清晨在吃的福鼎白茶、陈皮，当然是好东西，不过过了惊蛰还吃，多少有点背时，春来陈茶务去。春天的绿茶是上苍特赐江南人的，是江南人的福份，不可辜负。我已吃了一个多月，浙江永嘉乌牛早，江南第一拨新绿，我每年不会放过。时过春分，现在在吃扬州绿杨春、黄山毛峰和长兴紫笋，调来吃。价稍贵，一天能吃多少，且一年就只一春，你有多少春呀。

王钻

孝俭兄谈春茶，文中一句“你有多少春呀”，问醒多少梦中人！此问由春茶而起，听者却悟着人生。想来也是，就算自己寿长，能过九十也是不敢奢望的。如此算来，尚剩二十余春！

本来我茶就喝得糙，每天泡两杯，每杯最多三四潽，头潽最香。“头潽茶，二潽参”，有滋有味就在这头潽第一口，杯子端在口鼻边总不愿移去。春茶，这个头潽味道也就是四月后个把月。只有二十多个月，有点遗憾。

我心中的春茶原来一向只有龙井一味，安徽下放五年，添入了茅峰、屯绿、炒青、烘青、六安、猴魁等回味；在岭南三十多年，对茶味的感受更加多元。但，龙井却是唯一的，那股清香，那种甘甜的回味。

其实，对之后那二十多个月的期许，只求依然有清香，依然回甘。当然，要有那点寿。

王孝俭

王钻弟，你喜欢龙井，这是最循规蹈矩的茶饮爱好，杭州的狮峰、梅坞、云栖等地的龙井，确当得起中国绿茶之冠这个荣誉。我不吃龙井，喜欢黄山山脉一路里的茶叶，毛峰外，还有泾县的汀溪兰香、涌泉火青、爱民绿茶，甚而越江的舒城小兰花、桐城小兰花，更远的六安瓜片。浙江路里的安吉白茶，长兴紫笋，也是我很喜欢的。除了安吉白茶外，这些茶叶外形和香气都相近。我喜欢这类茶叶兰花般的芽头和香气，讲得很神的猴魁倒不在乎。

前年趁封控稍懈，去了歙县。那里有一座皖南茶叶市场，说是皖南最大的。去时已过了绿茶上市季，走近市场还是有茶叶的清香扑面而来，还有不少茶农在摆摊，卖自己山上出的茶叶。茶叶多毛峰，按我的眼光，大多是清明前后出的。价极便宜，二百元上下可买到雀舌，再要向茶农煞价，已开不出口。茶农还是苦。这类茶叶的原产地，我大都去过，每次去感到比游名山大川还令人兴奋。

这些茶叶就出在好山好水的地方。 毛 峰的原产地歙县富溪，在皖南的群山之中，几十公路行去，总是一面是青山。一面是清溪。汀溪兰香出在号称皖南川藏公路的一个叫汀溪的地方，几十年前人迹罕至，今一路山道，弯弯曲曲，溪水淙淙。顶谷大方茶叶出在徽杭古道上的老竹山区，老竹镇有茶厂收购茶青制造茶叶。

每到茶季，成群的茶农拎竹篓到镇出售茶青。这是非常好看的景致。经茶农引导，我开车到海拔700米的山上。那里一片忙碌，缘山有成片的茶场，山顶有人在炒制茶叶。茶叶呈扁形，已和龙井差不多。

茶厂老板告诉我，顶谷大方在三十年前，主要销上海等地，现在作花茶茶坯，销东北那里。我听了为顶谷大方悲哀。以前因其价比龙井便宜，而味不差，又经泡，很为上海老茶客喜欢。汪裕泰、翁隆泰、程裕新几家大的茶叶店，以及满街的小店都有售，大店的橱柜上摆放印有“顶谷大方”几个蓝字的搪瓷储罐。

茶叶让人喜欢，除了可用来泡水享口福外，相关的种种，也会使人变得有趣味起来。

近年上海一直自称是全世界咖啡馆最多的城市，咖啡是外来品，咖啡文化深厚，吃吃当然很好，如果有一天有消息说是上海的喝茶人在增加，茶馆在不断开出，那倒是更让人开心的。

王钻

欧仙，你来信说“陈茶如鸡肋，不知孝俭兄如何处理？”我所称的“春来陈茶务去”，不是说陈茶是鸡肋，陈茶仍是好茶。只是春天一来，暂时放下不吃，赶早去吃新茶。春发的绿茶，有所有饮料所没有的新香，这香是涵去年冬、秋、夏三季之气而勃发，不说舌品，就是闻闻，香丝丝而来，沁人心脾。只是一过黄梅，保管再好，这种香就大失其真，不复再来。新香就只二个月。新茶要赶早吃，这叫不负春光。这就是我说的绿茶是上苍特地赐给江南人的缘由。

我的习惯，过了中秋，就不会把绿茶当成礼物送人。对陈茶，要是绿茶，就密封于铁罐，让其自然发酵，到秋后甚至一二年后取出来还是香喷喷，这香已是陈香，茶叶吃来别有风味，正如五六十岁的老男人，有一种青皮小伙所没有的韵味。

陈茶如是红茶、潽耳之类，那是越陈越香。如是大红袍、肉桂等乌龙茶，放一二年其香如旧，时闻再长，香味趋淡，要讲究的话则要烘焙，有点麻烦。